尤小立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日前,西南大学一博士研究生在网上反映,该校法学院教授赵某利用导师职权,胁迫其与他保持不正当关系长达三年,并要求其随叫随到,否则就不对其学业进行指导。
(相关资料图)
前几天,西南大学就赵某因存在严重师德师风问题被处分发布情况说明后,网友的议论几乎一边倒地指向高校教师,情节的延伸、事件的推演、负面的联想和举一反三的揭短,可谓应有尽有。这种举动姑且称之为“扒背面”。
一般来说,人有公共性的为人知的一面,也有私人性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前者是“正面”,后者就是“背面”。“扒背面”指的便是专拣私人性的负面行为说事儿,完全不顾同一个人的公共性一面。从心理学上看,这是一种不健康心理的表现;从社会学上看,它也是不正常的社会倾向之一。但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扒背面”会在很长一个时期存在下去。
正因为担心被“扒背面”影响学校的公众形象,一些高校选择将演化成“公共事件”的处理决定秘而不宣,以为这样就可以偃旗息鼓,减少负面影响。殊不知,类似做法不仅不符合公共事件处理的公正原则,相反,神秘化更容易引发人们的猜测,也更会被网友“扒背面”。由此看来,秉持公开透明的原则,给社会一个正式、明确的交代才是最大程度避免被“扒背面”的有效手段。
就逻辑上看,“扒背面”本身是存在悖谬的。除非有私人恩怨,公共领域里的“扒背面”都是对被“扒”对象有所期待才产生的行为。也就是说,“扒背面”并非出于鄙视,恰恰相反,它是仰视的结果。网络上频现的“扒”大学教师的“背面”也不例外。
然而,从上世纪90年代末高等教育大众化后,大学教师的状态和构成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能否满足“仰视”的条件也已经很成问题。
过去,人们关注较多的是高等教育大众化对学生素质的影响。因为从“精英选拔”转向“大众共享”,付出的代价就是生源质量的普遍下降和学生学习能力、知识基础的参差不齐。这也是高校内外最容易感知到的变化。
让许多校外人士难以感知到的是高等教育大众化对教师素质的影响。事实上,高等教育大众化后,进入高校的学生不再是原来的学生,他们的取向、行为会反过来影响教师,其结果就是让后者变成了自己能够接受的角色。
由于高校学生数量的增多,教师的需求量也随之增长,大量招聘进校的教师虽均拥有“博士学位”的证书,但今“博”已非昔“博”,他们身处整个高校向大众化转型的门槛上,大众化的标准已经印刻在行为中。
从气质和取向上说,以前大学教师中的“书生”居多,纯粹、本分,多讲奉献。但如今,纯粹的书生依然栖居在大学里,却未必有原来的诗意和心情,而如鱼得水者则不再纯粹,并且视“本分”为落伍,以识实务的逐利和添加“斜杠”为尚。
一些西方教育家把学校视作社会,是希望通过模拟,在实际交往中培养学生的健全人格。但“大众化”后的国内高校直接成了社会的一分子。在此情况下,教师很难再以“象牙塔”或“诗意生存”为荣,而是更多地朝向社会,汲汲于追赶社会潮流。
因为这一高校大众化转型后的现实是非亲身经历过40年来中国高等教育变化者所不能察觉的,这就形成了一个判断、理解上的错位——
一方面是网友对教师的“精英”式期待,将大学教师视为纯粹、本分的“书生”,以无私奉献与否进行衡量。这种期待又很容易极端化为没有“背面”的“圣人期待”;另一方面,高校教师的构成已然变化,他们不再是书生式“精英”,而成了社会大众的一员,其中的矛盾直接导致了“扒背面”现象的出现,但过多的“扒背面”却未必有助于教师的成长。
从现实看,高校教师在学校中只是扮演着自己的职业角色,也就是在传授知识的同时,展示自己的优长之处和最为职业的一面,并尽可能地将这种职业态度、职业行为和职业道德贯彻始终。换言之,放大“正面”的自我、抑制或者缩小“背面”的自我是教师的基本行为准则。
当然,教师即便作为社会的普通一员,如网友般不再具备被“扒”的条件,他们依然是可以被批评的,那些触犯法律、触及教师行为规范和道德底线者更应受到惩处。赵某的行为之所以应被处分,就在于其为满足自身私欲,利用了大学教师的职业身份,并违反了起码的职业操守和职业规范。
中国的教师,从两千五百多年前的孔子开始就自认为“君子”,但经过“大众化”以后,教师职业与这个传统角色已经渐行渐远。因此,用比“君子标准”更高的“圣人标准”考问或检验,进而执着于“扒”教师的“背面”,也暴露出“扒背面”者自身的狭隘和单一。
更重要的是,这种行为主要是建立在机械性的道德说教之上的。而无论是狭隘、单一,还是抽离现实、机械性的道德说教,都无益于中国大学的进步和中国社会走向现代化。
来源:中国科学报 尤小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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