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是人类一直追求的梦想,而植物年龄的不可逆机理,将有助于人类寻求生命规律。因为破解出草本模式植物拟南芥的冻龄秘诀——细胞停止分裂便不再成长,王佳伟获得了2022年的“科学探索奖”,他和其他九个领域的49位青年科学家,都获得了5年共300万元奖金。这份由科学家主导的公益奖项,自2018年设立以来,共产生200位获奖人,其中来自上海的有26位,王佳伟正是其中之一。
在离开中科院分子植物科学卓越创新中心飞往深圳领奖前一天的视频中,王佳伟自如地聊着世界杯足球赛、抖音、养猫、初中几何题、庄子……天马行空,“非典型科研人员”!而在谈笑风生间,“做科研要有颗强大的心脏”一句,似乎给出了理解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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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趣给了探索一双翅膀
卓越创新中心实验室里,一株株草本植物拟南芥,8周一个轮回,静静地,从萌芽到开花、种子成熟,这是世界上第一种基因组被完整测序的植物,默默陪伴了王佳伟团队五六年。模式植物拟南芥年龄不可逆性的研究,被王佳伟称为“职业生涯里最好的工作”。一旦破解了童龄期长短的秘密,就可改造多年生果树,还可用于城市植被的布局,甚至直接福泽气候改变。在王佳伟看来“这是我的幸运,兴趣和工作、价值观高度吻合。”
然而兴趣的保真是一颗“强大的心脏”首先要做的。
王佳伟在洋泾中学度过六年,因为生物老师担任了班主任,让本来就喜爱并养过几乎所有小动物的他,对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高二时,他获得了全市生物学竞赛二等奖,高三获得了一等奖。“得二等奖是因为我不认识河豚鱼。”王佳伟至今还有些委屈。如果兴趣早点被挖掘,他或许可以代表上海去参加全国比赛。
然而兴趣的种子,变成了求学指南和择业指导。1995年他高分考进上海交通大学,断然选了喜爱的生物学,考研选了植物科学方向,后在中科院读博,到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做博士后,又回到读博所在的分子植物所。
现实中,他略有遗憾,“好几年没有招到上海籍学生,不少孩子都去学金融和计算机了。”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不久前,高中同学的儿子在中科院“开放日”来到他的实验室,萌发了浓厚的感趣,“现在,每周六上午我都义务用英文教这位高中生大学生物课程。”对兴趣种子的呵护,王佳伟不吝付出。
挫折也赶不走“心无旁骛”
世界上最长寿的云杉在瑞典,已经9500岁了,北非加纳利群岛的龙血树也有8000岁,苍老到年轮已无法读出年龄,只能通过碳14探测。此前的研究,都是用通用的年龄分子标记——miR156,这些不老植物的miR156的含量依据什么来变化的呢?他们在拟南芥身上费尽了心机,锁定时间因素,用海量的数据,理出千丝万缕的联结和无数的可能性,却四五年无法破解。但是,王佳伟的团队并没有放弃。
成员们都感佩于领队的“整天乐呵呵”,似乎不为成果和科研经费所困。强大的心脏表现出了坚定的心无旁骛。
“其实,我所有的心理磨炼都在读博士期间经历过了。”王佳伟坦言,虽然并不强调要整天在实验室苦干,但厚积薄发始终是科研界的一个基本规律。在读博期间,导师陈晓亚院士并不给他强制规定,可是到博四时实验还是失败,王佳伟同样非常焦虑。终于在博五时,他的实验做成了,并顺利发表论文,随后也出国做了博士后。
所以,在拿到“科学探索奖”奖金时,他带着团队去阳澄湖开了组会并美餐一顿。“我想把奖金用在团队建设上。”购买受限仪器,引进稀缺人才,是他的大致方向,“要让团队看到科研的希望和活力。”作为过来人,他也体会到,强大的心脏并非天生生就,需要团队灵魂人物的营造,这是他的责任,而这个责任也来自于社会的赋能。2018年,杨振宁、饶毅、施一公、潘建伟、谢晓亮等14位知名科学家与腾讯基金会发起人马化腾共同发起“科学探索奖”,这是目前国内金额最高的青年科技人才资助计划之一,鼓励青年科研工作者心无旁骛地探索科学“无人区”。“我们在海外留学时,就常常期盼国内也有类似的机制。”他为身边不少同行获奖而高兴,经过两次申报,自己得奖的意义更在于承担同样的责任感,和对心无旁骛的支持。
灵感来自不拘一格的创新
某一天,团队在聊天时,突然想到“可否撇开时间维度”,从不同的温度去探寻。顺着这个思路,天机终于被道破,“原来是那么简单,只要停止了细胞分裂,拟南芥就不再生长,就有冻龄奇迹了。”植物幼年期跨代重置的分子机理终于探寻到了。
科学研究需要灵感,这被王佳伟称为“有想法”,这是一颗强大的心脏必须拥有的视野和高度。
在王佳伟看来,灵感来源于跨界学习,高考语文才100分的他,在破解了冻龄规律后,捧起《庄子》。惠子和庄子斗嘴时说:“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太阳升至中天,也是西斜的开始;生命呱呱坠地一刻,就已经在走向死亡。“方生方死,这不就是‘细胞静止是植物年轻源泉’的概括吗?”他从此爱上了中国哲学,“科学命题说到底就是哲学问题,研究植物规律最终是为人服务。”
灵感也来源于跨学科交流。“创新其实还有很多模式,我们不能局限了自己。”这一点,他对“科学探索奖”的宗旨特别赞同——面向未来、奖励潜力、鼓励探索。
虽然科学不能规划,但在王佳伟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奇想,“可否把树变成草,把草变成树?”在进化史上,是先有木本植物,后有草本植物,把树变成草,大概要去掉一些基因,而把草变成树,则需要把那些基因找回来。
对于是否能成功,他并不关心,“但是要想未来能做的事。”